正因如此，李退溪批判陈白沙时不像批判王阳明那样剧烈。

其次为政治，年来政像所证明，已有不免抱残守缺之势。这又反映了当时的历史特点，完全符合中国的实际。

就是说，他们所强调的是伦理政治，而不是政治伦理。进入 蒙培元 的专栏 进入专题： 五四运动 科学 民主 道德革命 。因为最终决定尊卑上下等级关系并加以巩固的，是强大的专制制度。这也是五四时期思想家们的共同认识。无论民主法治，还是道德启蒙，都需要科学的理性精神。

[1] 陈独秀：《陈独秀选集》（上），三联书店1984年版，第107页。要实现这一点，必须批判政治伦理的传统观念，进行切实的民主化改革。正好相反，如果不解决经济和社会政治问题，人的精神问题的解决也就落空了。

这样，人民只有义务，没有权利，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意识。如果说前期儒家孟子，能以其天爵藐视人爵，提倡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精神，具有开放型人格。但这并不是说，儒家思想毫无意义、毫无价值，更不是一具僵尸。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它是人本主义的学说。

这种超越既是自我升华，又是自我否定，既是人的内在潜能的自我实现，又是对自我的感性存在的否定。因此，儒家的内圣外王之学只能导致人治而不是法治，只能是权力政治而不是民主政治，而政治民主化和法治观念正是现代化所需要的。

但是，仁不能离开礼，克己复礼为仁，而礼则是外在的政治伦理。人的主体思想得到了进一步发展，但这是被片面地甚至被畸形地发展了。在这方面我们感谢李约瑟搏士所作的重大贡献。按照西方解释学的观点，传统是现实存在的出发点，是不可避免的。

心既是存在范畴，又是功能范畴，作为存在范畴，它是人的自我超越的本体存在，作为功能范畴，它能够自我认识、自我体验、自我评价，从而实现真正的自我。天地以生物为心，天地之大德曰生，这看起来是目的论的说法，实际上是用有机论的观点解释自然界的一切生成和发展，是一种生物学的目的论。儒家自觉地认识到，人的存在首先是社会伦理关系中的存在，人的本质在于他的社会群体性，人之所以成为万物之灵而高于其他动物，就在于具有道德本性，即社会伦理的内化。正因为如此，它也缺乏西方那样的自我分裂和主客体冲突的强烈意识。

有些学者（特别是现代新儒家）根据时代的特点，从文化多元化的角度提出儒学复兴的口号，但也有人持完全相反的看法。儒家并不认为天真有一个心，心只是人的心，为天地立心，是以人心为天地之心。

前者是体，后者是用，有体而后有用。讨论是热烈的，但无论是肯定的还是否定的，赞成的还是反对的，都要对儒家思想重新作出评价，这是时代提出的课题。

一方面，它要求实现自由的理想境界，但又被现实的社会存在所限制，不可能超越现实的具体存在，因此，只能在主观精神上实现某种超越，体验所谓圣人之乐。但是，中国古代的科学技术并没有使中国和东方儒文化的国家进入近代工业社会，倒是传到欧洲后，造就了欧洲的工业化，这个事实又如何解释呢？这正是需要我们回答的问题。这个事实告诉我们，占主导地位的儒家思想，虽不能说完全禁锢了科学技术的发展，但是从一定意义上说，不但没有促进科学技术的发展，而且限制了科学技术的发展。因此，它不需要理性的思辩，不需要逻辑思维，也不需要经验实证，只要直觉体验就可以了。由于主体自身并没有同自然界完全分离，只要通过自我认识、自我反思，就能够实现主客观的合一、人和自然的合一。因此，儒家虽然很重视人，但这样的人只能是社会群体中的一员，而不是个体的人。

人决不能小看了心，不要把心看作是物质实体，即一团血肉，也不能仅仅看作是知觉认知之心，而是那所以知觉者，即无形无象而又无所不具、无所不备的本体存在，也就是自我超越的道德本体。我们说儒家思想并不完全是一具僵尸，因为它确实形成文化传统，存在于人们的意识之中。

人并不需要通过智性认识外在的自然界及其规律，把自己从自然中完全分离出来从而实现自己，而是通过通神明之德、反身而诚便能认识自然法则（天道），同时也就实现了自己。所以，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在东方，既没有西方那样的宗教文化，也没有西方那样的逻辑理论和实证精神，原因就在这里。它要把身与心、形与神统一起来，也就是把感性和理性、个体性和普遍性统一起来，但不可否认的是，它又提倡义利之辨、理欲之辨，卑视人的感性存在和物质欲望，只追求普遍的超越的绝对的道德本性的实现，并把这看作是人生的根本目的和归宿。

由于儒家思想片面强调道德理想而忽视人的智性，排斥认识功能和物质欲望，因此它不仅不能适应现代化的需要，而且不利于人的全面发展，甚至容易走向反面。时代发展到今天，我们又从西方引进先进的科学技术，这就是历史的事实。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对儒家文化有一个新的理解与解释，就是说，必须从历史传统和现实存在与需要的角度重新作出解释和评价。儒家所说的人，既然是道德主体，儒家所说的心，既然是道德情感及其超越，那么，道德本体就被归结为人的真正的内在本性，变成了人的本体存在。

或者被说成是生而后有的，即经验中获得的，这都不改变其道德主义的性质。有些学者说，儒家提倡个体人格的独立，主张在道德面前人人平等。

仁作为最高的德，是人所具有的，不是由外在的天神所启示或赋予的。毫无疑问，道德理想是人类精神文明的重要内容。

但这并不是提倡人与自然相对立的主体性，而是提倡人与自然相统一的道德主体性。这里，自然被人化了，实质上是被道德化了。

按照儒家传统思想，人只是道德主体而不是认识主体，人的主体性主要表现在道德实践上而不是认识和改造自然上，科学技术之被视为小技，长期受到轻视，决不是偶然的。所谓万物一体，当然不是完全回到自然界，同万物没有区别，而是按照伦理原则（礼或理）调整人与人的关系，使之和谐一致，儒家重视人与人的关系，正是通过心性之学，使人们自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及其地位，并自觉地践行这种伦理原则。其实，二者是不可分割的，顾名思义，现代化应该包括物质和精神两方面的现代化，而首先应该是物质生产的现代化，只有取得这个共识，才能使讨论进行下去。这个自我完成、自我超越的思维模式正是儒家思想文化的深层结构，它同西方的宗教创世说以及由此而来的外在超越的宗教文化和认知型的思维模式，也就是以性恶论为基础的赎罪意识，以及以征服自然为目的的主体意识确实是不同的。

民主思想以承认人民的权利为前提，而儒家的思想则只讲义务不讲权利，它要求人应该具有自觉的社会义务感和责任感，这本来是很有意义的，但由于儒家学说中缺乏权利感，不提倡人人都有自己应该享有的权利，这就必然导致权利和义务的分离、权力和权利的分离。从孔子的知天命到孟子的尽心知性知天，就已经把心提升为人的自我存在的主体意识，完成了儒家的道德主体论。

君与民如同水与舟，水能载舟，也能覆舟，为了能载舟，不能不考虑到人民的某些利益，但权力只能归统治者所有，义务却归人民。有的强调社会物质生产和物质生活的现代化，或所谓社会工艺、技术的现代化，有的则强调思想观念、精神文明的现代化和政治的民主化，而对精神文明的理解也各有不同。

我这里所说的人本主义，是从广义上说的。从历史的角度看，儒家思想文化曾创造了东方文明，是人类文化的共同财富，这是毫无疑问的，但同样毫无疑问的是，自从西方进入近代工业社会以后，东方确实是落后了，于是出现了欧洲中心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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